2012年4月4日星期三

神秘博士 第六季:一出热闹的奇幻秀


第六季已经播出快半年,昨晚找到了第六季光碟限定的五个小短片,一口气看完,加之最近在听这季的原声,这季的一幕幕故事不禁又开始在脑袋里回现。从开篇“不可思议的宇航员”的惊奇困惑,到最终“ River Song 的婚礼”的大呼坑爹,想想还是有很多东西不吐不快的。

这一季的故事架构和前作有明显的不同,首次把主线 —— 博士的死亡之谜 —— 作为显而易见的贯穿全季的核心。要说 Steven Moffat (下称SM)主笔时期与前任主编 Russell T. Davies (下称RTD)时期最明显的不同,大概就是对线索的处理。自从 RTD 重启神秘博士(下称DW)以来,每一季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即为季末结局在整季设置线索。RTD 时期的线索埋的比较隐蔽,例如第一季的 Bad Wolf,会零散的出现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如涂鸦),在紧张的剧情推动下,观众在看到大结局之前,不大可能去专门思考这些小细节有什么深层含义,但是一旦到了季末,这些不起眼的小细节竟然是故事的关键核心,之前散落在各处的线索集中起来,原来这样富有深意。如此一来观众就会觉得别有趣味,看完后还能回味无穷。但是从 SM 接管开始,线索开始被赤裸裸的曝光,例如第五季的裂缝,每次出现的镜头都是大书特书,甚至中途直接出现了裂缝吞噬时间的激烈场景,这对 DW 其实算不上一个有益的处理,毕竟它还是以单元剧为主,而观众的注意力一旦集中在线索上,对每个独立的故事关注必然有所下降。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观众还会觉得故弄玄虚。到了第六季,SM干脆变本加厉,一开始就让博士中弹死亡,这个梗铺的如此巨大明显,让 DW 实际由单元剧变成了连续剧。但是很不幸,不到最后一集,我们是看不到这个梗是如何被破解的,并且还要“忍受”中间众多与主线无甚相关的独立故事,这无疑让此剧的魅力大打折扣。这样的处理造成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除去 Neil Gaiman 大神主编的那集“博士之妻”(下面会提到),观众对本季其他的独立故事印象恐怕不会很深刻。

说到这季的主线,依然是 SM 式的时间线老梗,过去和未来互成因果:开篇死掉的博士是更老版本的博士,他早已知道自己的死亡事件是时间线上的一个定点,无法逃避,所以“坦然接受”。而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不免一死呢?之后出现的更年轻版本的博士恰恰是通过目睹了这起“未来的博士”死亡事件的 Ponds 夫妇得知,进而采取迎对行动。这种伎俩 SM 还真是玩不厌,从 RTD 时期的“Blink”那集开始,只要是 SM 操刀,几乎逃不开这种模式。开始观众可能还会觉得新鲜(例如很多人都把“Blink”奉为经典),但乐此不疲的反复采用,未免会令人生烦。更何况科幻剧本就需要大胆和新奇的想象力,固定的模式不知是不是偷懒的一种表现?




开篇“不可思议的宇航员”十分精彩,当宇航员从湖里缓缓走出,开枪射杀博士的时候,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大感惊奇,加上精凋细琢的画面和悬念迭起的音乐,这个开篇作为史上最精彩的镜头也不为过。宇航员的出现也给日渐奇幻化的 DW 找回不少科幻感,毕竟一想起 sci-fi,大多数人的直觉还是与航天星际之类的关联。之后故事被设定到到69年阿波罗11号即将登月的时候,这也是 DW 的擅长的,将真实历史事件融入剧情,得心应手却又别有趣味。开篇的两集在解决掉新怪物的问题之后,却新引入了一大堆难解的谜题,如宇航员的身份,小女孩是谁,为何会有和 Amy 的合照,以及最后为何像时间领主一样重生,一闪而过的独眼女又是谁,以及最重要的,博士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接下来的剧情能紧扣这些谜题展开,相信本季将会十分有看头。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些赚足了观众好奇心的、显而易见的线索竟然在接下来的剧情中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常规的单元剧故事。显然,观众是没有多少心思在这些小故事上面的(除非像“博士之妻”那样的超水平发挥之作,可惜是可遇不可求的)。原本应是最为精彩的季末结局,现在成了揭秘专场,并且只有短短一集来解决,处理的还相对简单,所以不免有虎头蛇尾之感。这与前面几部令人心血澎湃的观感大不一样。所以不难理解为何有很多观众在看完本季后会大呼坑爹。但我们大可不必就此对 SM 失去信心,至少看在新版 Sherlock 第二季第一集的份上,有理由相信,继续在他执掌下的 DW 还是会带给我们很多惊喜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单元故事都黯澹无光,Neil Gaiman 主编的“博士之妻”就大受评论和观众的欢迎,甚至有人开始将其称作“SM 时期的 SM”(SM 在 RTD 主笔时期写出了不少令人印象深刻的短篇)。这一集大胆的将陪伴四处陪伴博士闯荡的时间旅行机器——Tardis幻化为人形,在满足观众多年的幻想同时,疯疯癫癫的Tardis娘与本就有些荒诞不羁的博士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拌嘴,调情,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这就是相濡以沫多年的老夫老妻之间的默契呀!其他的单元故事相比这一集的精彩,就显得尤为一般。

本季还有另一条线索,即River Song的身世之谜。这条线一直可以上溯到RTD时期的第四季。从她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SM对玩转时间线是如何情有独钟的。River出场次数不算多,但每次都能带给人惊喜。她和博士之间奇妙的火花一直是观众乐于见到的。可以这么说,相比五六季的正式女伴Amy Pond,River更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除了偶尔扮作少女状有点令人吃不消外,River的扮演者Alex Kingston将其调皮,性感,又不失魅力与成熟的特点表演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在“刺杀希特勒”这集中,更是其演技大爆发的时候,初涉世的懵懂大胆与了解真相后的成熟决绝竟能如此完美的由同一人表演出来,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很多人不满SM的一个原因是,和RTD时期切割的太彻底。前四季陪伴观众的众多角色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大概出于这个缘由,本季令人意外的涉及了前四季的女伴,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影像,却也足以令很多老观众惊喜不已。不过,细想一下,她们的出现确实很不适合现在的DW。虽然她们曾留给我们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十任博士重生之前,人物结局已经交代的很圆满了,一个完整而宏大的故事已经讲述的很彻底了。虽有众多不舍,但我们也要看清,从十一任开始,实际上展开的是另一个冒险故事。虽然基本设定不变,但是剧情风格,博士性格已经和过去有很大不同。如果说RTD时期的博士是历经沧桑的孤独时间旅人的话,SM时期的博士更像一个童心未泯的孩童。前四季的基调是悲壮,着重体现人性和博士的孤独感,而SM时期的基调无疑要欢快许多,而且有更多天马行空和异想天开。这时硬要拿之前的角色填充现在的故事,除了能让老观众回味一下,更多的恐怕是不适感。加之现在小11的表演日益精湛,成熟、自信(这和River Song的对手戏可以看出,第五季还有点怯怯的样子,风头完全被宋姐盖住,而第六季小11已经变得相当游刃有余),其个人风格也相当稳定了,根本就没必要借由前四季的辉煌展现自己的存在。所以,SM只要安心的讲好11任的新的冒险就好,传言所谓的“Rose的回归”完全没有必要。



第六季新引入的怪物——silence无疑体现了SM在创新上的独特优势。回顾前四季,RTD其实是一个相当恋旧的人。每季的大Boss数来数去无非Dalek,Cyberman,Master三样,而这些都是老版博士就有的经典角色。RTD新引入的Slitheen和Ood恐怕都不足以成为日后的经典。而SM在第三季的神来之笔“Blink”一集中,新引入的Weeping Angel留给人的印象就深刻多了。本季的Silence更是令人眼前一亮,看不见就记不住这一特性足够骇人。这两者都是有很大潜力成为经典角色的。(实际上Weeping Angel几乎已经快达到这个标准了,不仅五六季都有出现,第七季传言Ponds夫妇的离开也是与它们有关。)

神秘博士的定位是软科幻,所以那硬科幻的要求去看待它显然不现实。前四季一直有这样的情节,用外星生物来解释各种神鬼故事,如死后还能到处跑的僵尸,夺人性命的女巫,月圆异化的狼人等。五六季在这一传统上可谓变本加厉,吸血鬼,海妖,树精都开始出现了,而且出现的越发玄乎,连基本的解释都不要了,比如最后那集吃人的骷髅头之怎么回事?这样处理的后果就是,神秘博士越来越像奇幻剧(甚至魔幻剧),而非之前定位的科幻剧了。虽说没有硬科幻那样要求严格,但基本的限制还是要有的嘛。否则呼天唤地无所不能后,热闹是热闹了,也失去了联系当下和促使人们想像未来这一科幻的重要功能了。

明年就是神秘博士的五十大寿了,这部剧走过这么多年,历史的积淀不但没有成为包袱,反而成为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更为难得的是,从五六季来看,这部剧的志向远不止在过去的辉煌中吃老本,而是要继续开创新的可能,这也让此剧在观众的眼里越发的年轻。博士还会展开什么样令人激动人心的旅程?拭目以待中。

2012年3月2日星期五

更好的生活: 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今年奥斯卡的九部最佳提名影片陆陆续续看下来, 没有特别喜欢的, 细想一下, 感觉最舒服的竟然是"午夜巴黎"和"战马", 不过很显然, 它们都只能陪跑. 我的感觉是, 今年题名片都比较冗长与做作, "生命之树"就不用说了, 就连励志体育题材的"点球成金"都开始玩深沉. 结果, 这个名单给我的印象就是, 伊朗的那部外语片足矣秒杀这所有的九部美国片了.

吐槽完毕, 要开始回归正题. 这部"更好的生活"今年仅获得一个表演类提名, 而且风评还比较出人意料. 我却以为这部片足有资格进入最佳候选.

片子的故事并不复杂: 一位从墨西哥偷渡来美国的父亲为了让儿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不惜冒着被逮捕遣返的危险(因没有驾驶证), 借款买下一辆破旧卡车, 以便招揽活计. 眼看着生活即将步入正轨, 不料由于父亲的疏忽大意, 刚买的车子就被偷走. 父子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找回自己的车. 在此期间, 父子俩的接触让彼此的距离渐渐拉近了. 没想到的是, 最后父亲还是被警察发现, 唯一的选择就是留下儿子, 自己被遣返回墨西哥. 离别的时候, 父亲和儿子的隔膜终于消失, 儿子也许诺, 在寄养家庭里会开始之前憧憬的新的更好的生活.

这个并不复杂的故事最让我动容的是对父亲的描绘. 他隐忍, 坚强而又善良, 对生活抱有希望和憧憬, 父亲信奉与人为善, 然而现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潦倒不堪时大方与你分享一个烧饼的老实好人, 下一秒却因为不可抑制的私欲偷走你借钱买来赖以生存的卡车和工具. 遭受了如此大的背叛和失望, 待他和儿子费劲力气找到偷车贼后, 他还心怀善念, 将偷车贼从儿子的拳打脚踢中解救出来. 这是一个老实善良到何等地步的人? 连儿子都无法理解, 愤怒的转身跑掉. 然而他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理由, 和他一样, 那个偷车的老人也是吃尽了生活的沧桑和困苦, 更何况这个老人本质想来也并不坏, 否则不会在他饿肚子之时, 还大方分享本就不多的口粮, 若非被生活逼上绝路, 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儿子从小在父亲的呵护下长大, 没吃过生活的苦, 所以他只有对偷车贼的愤恨, 父亲的宽宏他是无法理解的.

父子俩在等待偷车贼出现的时候, 抽空去看了一场墨西哥风情的马术表演. 这也是父子为数不多的交流机会. 儿时的歌谣再次响起, 勾起的是父亲对初为人父的美好回忆, 对儿子来讲却是母亲抛弃他俩的痛苦过往. 儿子不禁问道, 为何你们要把我生下来? 这个问题来的如此突然, 份量又如此之重, 一时另父亲不知如何回答. 措手不及之下他只能告诫儿子不要再问这个问题. 此后, 在一同经历了从二手市场偷回被变卖的卡车后, 儿子这才发现, 以前在他眼里"没用","老实"的父亲竟会有这般的勇气和信心, 这也另儿子开始重新审视父亲的形象. 然而, 还没来得及分享失而复得的喜悦时, 父亲因为没有驾驶证被逮捕, 偷渡的事也一并曝光. 父亲别无选择, 只能让儿子留在美国寄养他处, 自己则要面对遣返的命运. 在分别的时候, 父亲说出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在墨西哥的小乡村, 只是做大家都会做的事, 找个女朋友, 然后结婚, 然后向北方走, 他没有别的选择. 来到美国后, 一开始, 父亲和母亲还十分相爱, 也因此有了儿子的诞生. 但是, 随着时间推移, 母亲开始发现父亲给不了她想要的, 于是便抛弃了他们, 只留下父子俩. 父亲只身一人, 没有合法身份, 找不到正式工作, 还要抚养一个孩子, 自然有很多愤怒和不满, 可是, 想要照顾儿子, 看着他成长的欲望使得父亲逐渐开始平息, 并为了给儿子一个更好的生活, 父亲开始奋力前行, 面临着被遣返的危险, 他在提心吊胆的生活中学会了低调, 隐忍, 和忍辱负重. 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 这个他视作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经过这番临别前的敞心交谈, 父子的隔阂就此消失, 儿子也终于开始明白生存的意义. 于是, 和父亲分别后, 儿子拉断了与黑帮的瓜葛, 并开始在新的家庭里开始新的生活, 这个生活是他的父亲曾经热切期望给他的, 现在, 为了父亲的理想, 他要好好的活下去. 最后, 遣返回墨西哥的父亲还是踏上了继续北上的路途, 尽管会有更大的风险, 但是他知道, 北方有他活下去的理由, 那里才是他的家.

本片值得称赞的不仅是对父子情的描述, 剧情设置也是有理有节, 十分流畅. 不过分戏剧化, 更贴近生活的本貌, 这也是打动人心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扮演父亲演员 (Demián Bichir), 他来自墨西哥, 可能因为此, 更能体会两地的落差和由此带来的世态炎凉. 他奉上了去年我的观影历程中最动人的一次表演.